— 长岛的雪 —

[McCreaper][翻译]Stormchaser 风暴追逐者 (0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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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 夜光


概要:加布里尔亦非草木。


莱耶斯向来不容易接受批评。

如果说莫里森是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,他选择性地听见想听的东西,而莱耶斯则是个傲慢的混蛋,他讨厌被人戳中软肋,并且会想办法把问题怪到别人头上。至少他是这么听说的。通常来讲他并不需要考虑这点。这只是背景板,是过往日子里,他母亲为他干过的烂事叫他出来,再戳破他的借口;或者,曾经带过他的优秀领导者把他揪出来,给他讲明该怎么做才能解决他搞的一团糟。

他早就过了那个阶段,他不再回头了。

然而此刻他就坐在这,半个小时什么也没做成。他为此责怪杰西,是杰西令他想到这个,又令他想到他不能考虑这个问题。他没法让思绪回归正轨。

通常这很简单。他抛出些需要考虑的事,用部分的思维去处理,然后评估结果如何;这跟他的潜意识有些相像,不过这是在其他思绪的纷扰之外进行的……他没法解释,一切就此发生。他需要得出结论,通常他离开去做别的事情,会自然而然得出结论。要是没有的话,他就得亲自去完成整个思考过程。

重新来过。

首先是暗杀任务。目标是位年长的女性政客,看起来像个正派人。她在某项投票中举足轻重,又无法将她除名,而她的选择让她非死不可。所以,不能派麦克雷去。

他大概就是在这儿丢失思绪的,他继续考虑:谁会说匈牙利语,又不会介意这项任务?卡特?好的,就派给卡特,他对于干脏活处之泰然。莱耶斯捡起平板电脑,点击卡特的名字,把任务移交给他。

下一个。

在任务前,团队成员得快速回顾如何使用他最喜欢的一项技术。这很简单,他在忙,而麦克——

他将这项任务安排给自己,然后平板砰地一声被扔到书桌上。

他无意识地想起了午餐,这才把思路拉回眼前的电脑。他不自觉地翻到麦克雷的日程,瞧着一片空白。

椅子撞到墙面,他大步走向了健身房。这些年来,他一直在默许麦克雷给予他的关注,这本该成为习惯,他不该被影响到如此失去平衡。他拥有许多特工,麦克雷或许是跟他最合拍的那个,但他对所有人都负有责任。他得改变眼下的局面。

他打破了沙袋。他观察大家练习,走进去纠正。他们请他示范,他便叫了志愿者来共同演示。结束后,他感觉好些了,像是燃尽了那些令他产生疑惑的能量,他感觉干净清爽。淋浴完他去散步,走在办公楼后面。安玛莉坐在那,身边放着保温杯;她闭着眼睛,伸长双腿,而他险些就摔了上去。

“这里是最适合冥想的地方吗?”他低吼道。他通常不会给安娜下命令,因为她是杰克的副手。给她下命令是个坏习惯。

“加布里尔,”她翘起二郎腿坐直了身体,“不好意思,我在想事情。你要不要喝茶?”

他相当确信,她来这里是出于怀疑,或者想要打听消息。或许麦克雷跟她谈过,而她察觉到了什么。他应该走开。

他站定了。她可能跟麦克雷谈过,他或许该知道谈了些什么。

“好的。最近没听到莫里森的消息。”他说。

“他……回来过。他们有些忧虑。”

“他们什么时候不是这样?”他转了转脑袋,“为了叫他们不再担忧,我最优秀的特工们都快被我累垮了。他招他们喜欢么?”然而,即使身处基地中心,他们仍然不应该讨论瑞士总部。所以他改变了话题:“哪种茶?”

她从袖子里掏出小小的折叠杯,他则用的是保温杯盖。“南非红叶茶,我从路上带回来的,一直忘在包里,今天才翻出来。”

“谢了。”他看向茶水,闻起来很独特。他抿了一口。他从来不习惯喝茶,但这个还过得去。

“没有他就不一样了。”她说道。她抬起头,眼睛睁得大大的。第一次出任务时,莱耶斯的枪堵塞住了,而他不得不急中生智,徒手拆解一番。她看着它的样子就像她要沾染上鲜血似的。自那以来,安娜在他身边一直都无法放松,但凡他发出烦躁的嘟哝,她就会三思后行。“你有烦心事?”

安玛莉虽然谨慎而多疑,但她本性善良,又善于理解人们,这点与他正相反。她听到他搞砸了又伤害到某个人这种事,大概不会惊讶。此外,她不是直接受他指控的人,告诉她比其他人安全。莫里森知道该说什么,他也可以接受这类事,可是他远在瑞士,忙于觥筹交错间。

于是他说了出口:“我搞砸了。”

她放下茶杯:“死了多少人?”

“你已经让我感觉好些了,感谢你的视角。”他喝茶的手一抖,洒到了嘴边,他伸手抹掉胡子上的茶水。

“不客气。”她说着又端起茶杯。没人开口,只听得昆虫在叶子上嗡嗡叫,微风吹拂草叶。莱耶斯背靠在太阳晒暖的岩石上。

“你觉不觉得你对自己太严厉了?”她问。

“不。”

静默持续着。安娜没有催促他,很可能是因为她害怕他。他考虑过这个,她为什么现在仍然害怕他,他在她眼中是怎样的,以及她真正害怕的究竟是什么。

“我不想刺探,”她说,“但我可以倾听。”

他转了转肩膀。他该如何谈论麦克雷?他的左臂右膀。麦克雷是与他绑定的,始于责任,后来是他自己接受了他。他将麦克雷扔进火炉,淬炼他,拉他出来,持续鞭策他。他们共浴血、同凯旋,相伴过败北,也相携逃生;这一切将他们紧紧捆绑。麦克雷回应他的每次召唤,他应当如此,加布里尔为他倾注的时间与关注比他给其他任何人都多。

他无法谈论麦克雷,但是说到底,麦克雷不是令他烦躁的原因,他自己的脑袋才是。

“你看,比如说你认识这样的人,”他说道,“他们总想得到什么东西,却无法拥有,要么时机不对,要么那与他们所想的不同,或者那对他们有害,或者——”

“加布里尔,我是个母亲。”

“你懂得,”他点头,坐了下来,“然后有一天,他们做了些……不同寻常的事情,像一记耳光让你猝不及防。那正是你一直担心他们会做的事,就发生在你以为最没问题的时候,在你需要他们合作的时候。”他喝了口茶,“所以你冲他们发火,就在当下,因为你受够了那一套,而他们应该知道。”

“其实并不是他们的错,”她懊悔地说,“我明白。在重要的晚宴上,法瑞尔不肯好好坐着吃东西,我确定她是在违逆我,她就一直扭来扭去,踢桌腿,”她叹了一声,“其实她对大厅里的某种东西过敏,当我把她拉到一旁,打算教育她一顿,才发现她可怜的小脸已经起了水泡。”

他点点头,一阵安静,他不确定该说些什么。“很抱歉。”

“她原谅了我,”她接着说,“家长与孩子都想要原谅彼此。我猜你的问题与此不同。”

“你知道我对情况的解读,”他回避了关于他们对彼此算是什么的问题,他将继续回避下去,“当我评估什么人,我往往有不只一个考量,这也是为什么我往往是对的。”

她点头:“你习惯于自己的正确。”

他放下保温杯盖:“安玛莉,你在逗我呢?”

“没有。我在任务计划及报告会上听了你讲话,你非常地自信,”她喝茶,“我不是说这不好,只是陈述这个事实,以及这有可能成为你犯错的原因。”

他放松下来。他刚才花在打斗上的时间还不够,他身体里还有些过剩的精力。“没错,现在我得处理这个。”

“真的有那么糟?”

(我很丢脸,够了吗?)

“是的。”

她点点头。

“你预料到了。”他说道,语气比他的本意更显得有指控意味。

她没有理解错,要么是因为她选择息事宁人,要么就是她理解他。他不确定哪样好些。“加布里尔,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打得重。”

好吧,她没有跟麦克雷谈过,因为她似乎不了解这事。他揉了揉五官。“我没法收回打出去的拳头,让一切复原。现在我们连话都不说。”他没有说自己把他送走了,因为安娜可以去花名册查看那是谁,她会去看,她会猜测。但那无非跟以往任何一次杰西忙任务而消失没什么不同,她不够权限了解他的任务,而莱耶斯手下其他特工同样忙得很,所以加布里尔没有确认任何信息。

“没人可以让伤口复原。安吉拉在追寻那种力量,这是个崇高的目标。”

“好的,我会看看有没有志愿者参与测试,或许她能得到进展。”她的脸色微微发白,给两人添了茶。“谢了,所以现在我得找到抹除旧账的方法。你在笑什么?”

“你很有交易精神,”她说,“这不是件坏事。”

“我得到什么就给出什么。”他有一套方法去应对他所没有的东西,即是在那些该死的心理测试里显出的空档。

“或许那不是一件立刻就能修复好的事。”她说。

“或许不会,”眼下他自己都不想见到麦克雷,“然后怎么样?”

“道歉,”她柔和地说,“别去担心那些旧账了。或许你会被原谅,而你根本没法偿还。也有可能,无论怎么说,你的欠债都得迟些偿付,因为仅仅几句话不一定能治愈伤口。把这件事记在脑子里,等时机对了再拿出来。”

“我讨厌不能了结的事情。”

“生活就这样,难得那么干净,”他笑了,“还有什么事情让你操心。”

谈话至此,他也接受了他所做的,就像一团阴影路过探照灯的光柱,他发现了一件事。

他之所以那么失控,是因为他也在想着同样的东西。或许他确实得演给智械看,不过……

或许他只是在找借口。

或许他喜欢的,不仅仅是杰西的惊诧,或者他靠在莱耶斯身前的模样,像他本就属于那里一样。搞不好他也喜欢麦克雷眼里流露的疼痛,喜欢他呼吸喑哑,喜欢他吮吸莱耶斯舌头的方式。

对此他提都不会提。杰西能把生闷气的安娜给逗乐。要是安娜知道他如何教导杰西不要冒险,或者对于他们两人间的隐秘了解哪怕分毫,她与莫里森会试图把杰西拉进莫里森的队伍。如果他们不把事情搞大,加入其他那些试图把他挤下管理层的派系的话。

至少他在杰西无法承受更多的时候停了下来。他停下了。但他无法收回他在杰西屈服前所做的一切,他无法找回杰西的真诚。无法恢复两人的亲密关系。他没法消除那些(杰西的苍白皮肤上迷人的)深紫色伤痕(搞不好他之所以想起这个,并非是想要把它消除掉。)

他花了一分钟思考。他曾经折磨过人,倒没有形成习惯。首先,被折磨的对象可能过于恐慌,

或者受折磨的对象并不确定某些事,但却为了让他停手而装得十分确信。他永远不会忘记后者曾经令他搞砸了一整个区域的项目。但他确实会折磨,不是为了趣味,而仅仅是达成目的的手段。他了解自己,他能自控。

安娜仍旧坐在那,瞧着一朵花,手中端着茶杯。他耸了耸肩:“我不太习惯于道歉,很可能糟糕透顶。”

安娜发出一声模糊的同情声,所以说她同意。

他们也聊了其他事情;在茶水喝完前,有许多可以考虑的事。他走回办公室,查看收到的短消息。第三条是储存着最后看的。然后他点开麦克雷发的那条。

我让你印象深刻多少次了?

加布里尔顿住。

他在清点欠债,他在考虑离开。

加布里尔恢复了步伐。消息与答复在那脑海里回转。

不够。这是他的想法,但不算事实。还需要更多。不行,他得做交换,如果他不提出些什么,那就一文不值。再多做一次。不行,他们已经达成过协议。我在忙,晚些再说。麦克雷知道他很忙。

在他思考时又收到三条消息,有一条是麦克雷发的。

在十到五十间挑一个数。

莱耶斯输入:

我不会在平板电脑上跟你讨论这个。

麦克雷必须面对面见到他。这样的话,他能修复这个,让一切复原。把他自己的优先级从一个特工转移到大局之上。加布里尔把平板放到一边。


*


“呃,你好?”他比较喜欢语音接通,那样的话平板照亮整个房间也没什么影响。

“杰西,我吵醒你了。很抱歉。”

安玛莉?他坐了起来。公寓酒店的蕾丝窗帘随微风摆动。“你的说话声让月光更加美丽,我真开心没有睡着而错过电话。你可以随时打给我。”

她笑了:“我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区。”

“噢,回到西部,我所属的地方,”他说道,“时间还很早。我昨天看了场牛仔竞技会。有个智械爱骑马,可是他才刚参加完一场牛仔竞技,那里有匹马翻滚摔到了他身上,把他的头和其他几个部件捆在了骑着一匹疯马的两届冠军身上,现场十分混乱,沙尘卷起了风暴。但我还是闭嘴吧,你给我打电话必定是有事找。”

“其实,”她说,“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怎么样,我看到你的学生被调开了。”

“那你应该也看到,我上个任务执行时间超出了预期,”他伸了伸懒腰,“只是做个短暂休整,假期是好东西,毕竟时不时得充个电。”

“说的对,”她赞同道,“我有好多年没在家那边的海里游泳。过度工作过后,脑子里会想奇怪的事情。”

“你也该为自己留些时间,”他说,“但我很抱歉我的学生都转交给了你。等我回来后,我会接手一些你的学生,这样你也可以休假。”

“没关系的,杰西,我很高兴帮上忙。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
“谢了,安玛莉。我知道你就在这儿。”他们互道再见,他在这边皱起了眉头。那边一切还顺利吗?

好吧,反正他已经醒了。他把毯子扔了回去。身上的青色瘀伤仍旧在月光下清晰可见,但他知道青肿的边缘正在淡化,很快会变成浅黄色,最后消去不见。

他会变回老样子。


- TBC -


作者注:

法拉小时候对贝类水产过敏,但是安娜并不信任加布里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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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12-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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